森之迴廊

　　 黑暗（觀看之前請先閱讀前言，感謝） 

 

 

 

 

 　　０．

 

　　某一天，她構思了一件作品。

　　就像其他一些抽象作品一樣，在構想的過程，她並沒有想太多。

　　

　　只是，突然一個念頭閃過。

　　如果賦予這件作品思想，那又會是如何呢。

　　

　　對於這樣的想法，以前並不是沒有過。

　　但這次不知為何，這次的念頭足以成為衝動，幫她完成那樣的作品。

 

　　於是，她做了，過程中異常執著。

　　雖然執著創作早已是很稀鬆平常的事。

 

　　就像是想抒發什麼，總覺得這次特別的狂熱。

　　就像被瘋狂浸溼一般，她帶著一些興奮完成了這樣的作品。

 

　　而這作品，還包含了她的部分自己在其中。

　　如此的栩栩如生…

 

　　沒想到注入了思想後，他變得不再像以往的那樣抽象。

　　在之前的創作，只要不解釋通常是不會有人看得懂的，正因如此才能做出自己想要的作品。

　　但這次…突然覺得不能讓別人看見，只是不想被異樣的眼光所瞻膽。

　　只是小心翼翼地把他放置在自己覺得最適當的位置，不會被人瞧見，自己也能夠觀賞的最佳地點。

 

　　擁有了思想的他，當下沒辦法接受她的意念。

　　可想而知的…自己也很清楚能夠接受的人應該也寥寥無幾。

 

　　就像是要填補心中的什麼…只是滿足的觀賞著他的演出。

　　雖然意念是自己強灌進去的。

 

　　但就強迫性這一點，旁人怎麼會接受呢。

　　在他沒察覺的時候，自己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問題，也在心中隱約開始浮現。

 

 

　　１‧

 

 

　　直到那次，他講了那句話。

　　「為什麼，妳會想創造我？」

 

　　啊…為什麼呢？

　　老實說自己沒有想過。

　　就像是很多的作品，只是剛好材料俱足了，而又正巧靈感降臨，一切條件都在滿足之中，很多作品就是這樣完成的。

 

　　但…

　　望著他，自己內心也響起了這樣的疑問。

 

　　到底，為什麼我會想創造他呢？

　　感覺內心深處，似乎有甚麼東西逐漸被掀起。

　　而那東西，是自己所不願意去面對的……

 

　　「自己把自己綑綁…妳知道這在知識裡頭被稱為什麼嗎──？」

　　當他激動地喊出這句話時，她已經知道他想表達什麼。

　　但當下她很清楚，要是聽見了，內心似乎有什麼濃稠黑色的東西會大量湧出。

　　她不知道那東西出現，會如何…殘酷的對待他。

　　於是那瞬間，她下意識，無形捏住了他的喉嚨。

　　為了阻止悲劇發生。

 

　　即便…她很清楚，他所要講的話語是。

　　自我虐待，自我殘害…

 

　　要是他，看到了我內心深處的黑暗面，他會原諒我嗎？

　　即使她很清楚，雖然在此區分了我和他，但整體來說都是自己。

 

　　…

　　只是在此時，她知道內心深處的那樣東西，開始蠢蠢欲動。

　　讓她…非常想要傷害他。

 

　　雖然是對他笑著，但其實自己是瘋狂地想要逃離他的視線。

　　但，再怎麼奔離，內心深處還是緊密相連的。

 

　　畢竟，他也是她……

　　雖然創造他是以傷害他的形式呈現。

 

　　事實上…

　　她並不想傷害他。

 

　　知道自己又矛盾了，可是卻無法平衡。

　　只是不斷在兩者間跳躍著…

 

　　直到最後，我還是狠狠的。

　　傷害了你。

 

 

 

　　２‧

 

 

　　那一刻，濃稠的黑色物體，終將淹沒了她。

　　似笑，似哭；似喜，似悲。

　　僅剩著瘋狂的毀滅。

 

　　而在那之前，早已有所預料的她，把自己關在內心深處。

　　但即使如此，還是影響著，自己所創造的一切。

 

　　她聽見了他的悲鳴。

　　也在那一瞬間，她撕碎了眼前的事物。

 

 

 

 

 

　　不知持續了多久。

　　那樣的感覺才逐漸退去。

 

　　而他嘶吼的聲音，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可她……

　　卻沒有勇氣去面對。

 

　　請幫我…

　　救救他。

 

　　無力的，瑟縮著。

　　只為了求得暴風雨後的寧靜。

 

　　「我會去的。」一道聲音從前方響起。

　　抬起頭，看見那位少年的身影。

　　「…謝謝你，嵐染。」微弱的，她露出了一絲微笑。

 

 

　　＊

 

 

　　在他解脫的當下，自己似乎也想起了什麼…

　　為何要創造他的理由。

 

 

　　在被黑暗吞噬時，心中似乎吶喊了什麼。

　　那一道聲音，直直穿透了黑，與光連結了起來。

 

 

　　她想起來了。

 

　　為了看清，那個遭到她殘酷的傷害的，自己。

　　潛意識把那一部分的自己抽離了出來，投注到她所創造的作品上。

 

　　希望她能夠查覺到，那樣的作品並不是她真心想要完成的作品。

　　只是一個怕會崩潰而自我宣洩出來的…產物。

 

　　這就是，我創造他的原因。

 

 

　　當知道的剎那，心裡某處很清楚的明白。

　　該是讓一切結束的時候了。

 

 

　　即便害怕，她還是踏出了。

　　而他，也給予了她，勇氣。

 

 

 

 

 

　　３‧

 

　　「我會讓這一切，結束的。」

　　伴隨著大雨落下，洗滌了他身上的拘束。

 

　　沒想到他以為我也會將他摧毀。

　　傻瓜，我怎麼可能把自己摧毀呢。

 

　　雖然知道自我摧毀也是很容易的事，但這是要付出龐大的代價。

　　而我，不會去嚐試。

　　只因，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的生命早已被救過了一次。

　　所以，不輕言放棄。

 

 

 

　　＊

 

 

 

　　在將他變為人的過程。

　　很小心翼翼地雕琢，比藝術品還更小心的…

 

　　雖然很想讓他忘記那些種種，想讓他保有最初的赤子之心。

　　但被他拒絕了呀…

　　從眼底望見他的堅持，被看穿的話語。

　　他想連著我的份一起揹負下來。

　　是嗎…

　　用手輕撫他的劉海，我發自內心的露出笑容。

　　果然，你就是我呀。

 

　　不小心跌倒了，也還是會站起來堅持著走下去。

　　為了能夠牽起他人的手。

 

 

 

　　望著他的左耳，又想起了那時他的話語…

 

　　我想把這做為我存在的一個標記。

　　曾經是──妳所妄想的產物。

 

　　…我不討厭。

　　謝謝妳，創造了我。

 

　　忍不住緊緊抱住了他。

 

　　縱使他的身子是冷的。

　　但這些話，卻是那麼的溫暖。

 

 

 

　　最後，剩下命名的部分了。

　　腦海閃過很多詞句，想想還是…

 

 

 

　　＊

 

 

 

　　「哇…」

　　他照著鏡子卻像小孩一樣發出驚呼，讓我突然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怪了，其實跟妄想產物那時的樣子差不多吧…？為什麼要這麼驚訝呢？」我忍不住開口，心想難道是哪個步驟弄錯了嗎？

 

　　「沒有…」他笑笑：「我只是沒有想過自己會變成像嵐染那樣的…」

 

我望著他，深邃的黑色瞳孔閃著紫色的光彩。

深茶色的短髮，髮尾也參了些紫色。

跟之前一樣，還是二十歲左右的少年，只是整體多了點色彩。

　　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照他所說的，耳朵的部分只有左耳。

 

　　「…」嗯，應該是沒有什麼錯誤…吧。

 

　　「謝謝妳。」望著他開心的樣子，不知為何自己反而覺得…不是很習慣？

　　「你…一定要反應那麼大嗎？」忍不住開始撫額起來。

　　我應該是很平靜內斂的人呀…結果反而開始思考自己的人格是否……

 

　　見我的反應，他突然安靜了下來，雖然嘴角還是上揚著。

　　「抱歉…我這樣嚇到妳的樣子。」

　　「只是想著如果我很開心，不知這樣的開心是否能夠傳到妳身上。」

 

　　呃…

　　「其實你不用做什麼表示…我是感受得到的。」

 

　　「嗯。」

　　他微微笑著，而那樣的畫面在我腦中停留了一段時間才散去……

 

　　心中許多無法用言語表達的…

　　似乎兩人間都能感受得到。

 

　　進入尾聲的同時，也想起了自己幫他取的名字。

 

 

 

 

 

　　不忘。

 

　　願讓自己記住，這樣的過程，藉以警惕未來的自己。

　　記住過往的傷痛，讓自己能夠告訴自己，成長的足跡。

 

 

　　「不忘，從今後這就是你的名字。」

 

 

 

 

　　後記

 

 

　　想想，這樣也算告一個段落了。

　　雖然事實真相過了一段時間，才瞧見了那赤裸裸的，自己的黑暗。

　　是的，其實一直沒有勇氣去承認。

　　會創造出那樣的產物，一切都是因為慾望所致。

　　由潛意識所連結起來的，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被烏雲籠罩的那一部分。

 

　　嘛。

　　至少現在的自己也跨出了一步。

　　感到欣慰，即使慾望還是存在著在心中某處。

 

　　但至少我直視到它了，我知道了它的存在。

　　也許這篇文章最後所要傳達的，就是讓我知道這一點吧。